第23章 禽兽
“自讨苦吃!”文士眉宇间闪过一丝怒意:“给我打!”
被刘铁柱一扁担打在肩上的家丁本就不满,见主子下令,哪里还会犹豫,大骂一句“死瘸子”,一手就抓住了刘铁柱的扁担,就要下狠手。
“不要啊!老爷!不要啊!”养母惊恐万分,对着文士就跪了下去。
而刘子闵脸色铁青,下意识的上前一步,可忽然想起了什么,咬着牙低下头,只当没有看见。
“混蛋!”柳泽怒喝一声,哪里还顾得上搀扶刘铁柱,整个人向着那家丁扑了上去,可惜他那身体,和自己的养父也差不了多少,一群家丁拳打脚踢,瞬间就将父子两人打倒在地。
“父亲!你怎么样父亲!”柳泽扑在刘铁柱身上,挡下了无数挥舞而来的拳头,他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重击,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快要翻了过来,眼前一阵阵发黑,热乎乎的液体从他的脸上流过,他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。
那从他有意识开始就困扰着他的心火,更是像要将他烧成灰烬。
养母在一旁不停的哭喊磕头,坚硬的地面已经同样被鲜血染红。
刘子闵回过头,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双眼看着天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“把这小子给我拉走。”文士冷笑一声,和裴老爷作对,和他作对……没有一个有好下场。
家丁们拽起几乎瘫倒的柳泽,而他身下的刘铁柱,身躯剧烈的起伏着,不时发出几声嘶哑的咳嗽声。
文士走到刘铁柱身前,慢慢蹲下身子,抬起他的脸,刘铁柱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,似乎随时都会窒息而死。
“天堂有路你不走,偏偏要去地狱闯上一闯。”文士掏出一张契具,拽起刘铁柱的手,在身上流出的血上擦了擦,狠狠的将契具按在了刘铁柱的手上。
“五十两银子,除去你儿子拿走的三十两,剩下的二十两,刚好当你这个死瘸子的医药费。”文士看了看手中的契具,满意的笑了笑,接着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,轻轻的拍在刘铁柱的脸上:“快些去吧,晚了治不了,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。”
文士说完,不顾仍然在磕头的柳泽养母,对着家丁们挥挥手,这次的事办的很不错,想来老爷的赏赐也定是不错了。
文士越想越得意,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。
“管事小心!”忽然,家丁中有人大叫一声。
“父亲!不要啊!”
文士一愣,接着只觉得后脑一阵剧痛……文士摸着头踉跄前行了几步,慢慢将手放在眼前,却是一摊刺目的鲜血,就如同柳泽与刘铁柱身上流出的一样……
“啊啊!好疼啊!”文士惨叫着回头,却见刘铁柱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,一只手扶着断腿,另一只手中,正握着一锭银子,而银子上,一滴血正缓缓滴向地面。
这是我的血!是我的血!文士惊恐的想道,接着用尽所有力气,歇斯底里的狂叫:“给我打死他!打死他!打死了我负责!”
“不要啊!不要啊大老爷!”柳泽养母几乎晕了过去,跪行几步,拼命抱着文士的腿,文士一时怒极,恶向胆边生,一脚将她踹在地上。
“愣着干什么?!给我打!”文士抬头,却见家丁们全都望着自己,破口大骂道。
“管事……这。”刘子闵脸色难看的很,想说些什么,可是一接触到文士恶狠狠的眼神,却几乎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“我和你拼了!”刘铁柱从口中憋出一句怒吼,捏着银子再次向着文士打来,这次家丁们哪里还能让他得逞,拳头和棍棒雨点般的向着刘铁柱落下。
柳泽目眦欲裂,可身子被两个壮实的家丁夹着,他狂吼一声,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怒意和绝望,刘铁柱整个身子缩卷在地,眼看出气多入气少了。
柳泽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快要燃烧起来,一股莫名的大力的从心口出涌出,竟然让他挣脱了两人的挟持,飞身挡在刘铁柱身前。
几名家丁全都愣住了,看着柳泽再次护住刘铁柱,这还要不要继续?再打下去,好像真的要闹出人命了。
“看我干什么?打!我没有叫停,谁都不许停下!”文士见家丁们全都望向他,更为火大,怨恨的喊道,他自从当上了裴府的管事,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,更何况……流血。
家丁们互相看了看,再次动起手来,对他们来说……打死人,也不是第一次了,谁让这老头得罪了管事,自寻死路罢了。
柳泽的养母被踢伤了肺腑,再加上心中无比绝望,一早已经晕了过去,柳泽身子小,哪里护的住刘铁柱,虽然十拳有八拳打在他身上,可他还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养父的身子渐渐僵硬……冰冷。
“父亲!父亲!”柳泽喷出一大口血,死死的抱着刘铁柱,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刘铁柱生命流逝,不知何时,他头上挨了重重一棍,一时天旋地转,再也支持不住,晕倒在刘铁柱冰冷的身子上。
家丁们慢慢的停手,看向文士,文士也清醒了过来:“看看怎么样了。”
家丁伸手查探一番,起身说道:“这老头……咳咳,好像死了,这臭小子还有一口气。”
文士身边的刘子闵身子抖了抖,脸色苍白,愣愣的站在原地。
文士似乎见多了这样的情况,恨恨的掏出一块手帕捂着后脑勺,眼珠子一转,对身边的刘子闵说道:“你家这老头子不识相,对你更是见死不救,死了也就死了……你还年轻,大把的前程,或许我可以在裴老爷面前给你举荐个差事……不过,这就要看你会不会作事了。”
刘子闵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,他双眼通红的看了看昏迷的母亲和自己的父亲,嘴唇挪动,过了好半晌,文士差点不耐之时,刘子闵终于开口:“但凭管事做主……”
文士哈哈大笑:“不错,你小子还算有些眼力见,你说现在死了人,又该如何善后呢?”
刘子闵深吸一口气,缓缓说道:“今日管事与我家商谈卖屋之事,可家中养子柳泽心怀不忿,妄图强夺我家中资财,被我父所拒,那柳泽狼子野心,暴起伤人,打死我父母,幸得管事及各位大哥帮助制服凶徒……可我父母却不幸遇害,万望裴老爷与管事主持公道。”
这不怪我,都怪你自己……什么都想着那灾星,我是你儿子,你却不愿意卖了屋子救我……一切的一切都不能怪我,都是你们自找的……
刘子闵心中疯狂呐喊,不错,不是他的错,是柳泽……全都是柳泽的错!
在场所有人的背后突然一股凉意直冒,这小子年纪不大……可心思竟然如此歹毒阴狠,那可是他的生身父母啊,我们打死他你在一旁冷眼旁观已经冷血之极,如今竟然还要用自己父亲的死来帮杀父之人脱罪?文士盯着刘子闵良久,这小子这时已经面无表情,完全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。
文士不安的扭了扭身子,这小子简直不是人,甚至在他们这些恶人看来,也当得上禽兽二字。
“可你那母亲,只是晕了而已,要是她醒了说出今日之事,又当如何?”文士眯着眼睛,再次问道,他很想知道,刘子闵会怎么做呢?
刘子闵的喉口滚了滚,手不自觉有些发抖,是啊,母亲还没死……她到时候醒了,见到父亲死了,会不会说出真相?那管事有恃无恐,就算她说出来,裴老爷那官府有人,倒是不怕,可自己如此绝情绝义,带人杀父……不,绝对不能如此,他刘子闵还有大好前程!
文士见刘子闵面露犹豫之色,心中鄙视万分,可刚想说什么,却见刘子闵慢慢走到自己母亲身旁,轻轻的将她的上半身抱在怀里。
他的母亲仿佛感受到了自己儿子的温度,慢慢的睁开眼。
“子闵……你爹爹。”
刘子闵眼中闪过一丝犹豫,仿佛自言自语一般:“母亲,你一直最为疼爱孩儿,如今孩儿有一事相求。”
他母亲想转头看自己的丈夫那边,却被刘子闵牢牢的定着身子,她疑惑的望着自己的儿子。
“希望母亲……能去陪着爹爹。”刘子闵闭上眼,接着再无犹豫,手掌死死的捂上自己母亲的口鼻……
所有人再次被刘子闵所震惊,这简直……禽兽都不如啊!就连文士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,这小子,说他是魔鬼文士都能相信。
刘子闵不敢睁开眼睛,他知道如今怀中母亲的样子,定在双目圆睁的望着自己。
“不……不要!”一声虚弱至极的声音传来,刘子闵死死抱着剧烈挣扎的母亲,冷眼看去,却见柳泽趴在地上,死死的看着他,那眼神可怕到了极致,让刘子闵起了一阵鸡皮疙瘩。
听到了吗?听到了又如何,等会就是你……都是因为你,这一切都是因为你。
刘子闵不再看柳泽,他不知道为什么,心里忽然有些害怕起来。
足足过了半柱香,刘子闵怀中的母亲一动不动许久了,文士方才轻咳一声,回过神,语气复杂的说道:“我没让你杀了她,你大可以先把她送走。”
刘子闵的呼吸急促到所有人都能听见,他一言不发的站起身,向着柳泽走去,而此刻柳泽已经晕了过去,可刘子闵还能感受到那道目光,令他如芒刺在背,无比难受。
“哎!他现在还不能杀,不然少了顶罪之人,官府那处虽然无碍,可还是要多花些银子的。”文士知道他想做什么,急忙开口阻止了刘子闵,开什么玩笑,打死刘铁柱是给自己出气,去了官府少不了要给那狗官一些孝敬,这份钱可是他自己的,多了可要心疼坏了。
刘子闵脚步一顿,这柳泽还在看着自己,真的不杀他?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,他忽然觉得这院子之中突然冷了不少,文士开口,他也不能当真过去杀了柳泽,算了……进了那洛阳府衙门大牢,从来没有人活着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