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 逆子
柳泽默默的转身走出里屋,而养母还在客厅中抹着眼泪。
“母亲……”柳泽苦涩的叫了一声。
“别叫我母亲……我当不起!”养母擦干了脸上的泪,冷冷的说道,拿起碗走出了房。
柳泽慢慢闭上眼,心里沉重的像压着一块大石。
他没有拿桌上的窝窝头,就这么走进自己的房间,里面除了一床破旧的铺盖,什么都没有。
柳泽呆呆的坐下,心里不知道想着什么。
这是命吗?柳泽望着窗外的星空,如果是命,那他柳泽的命又是谁来定下?是天上的神仙?还是地狱的妖魔……带着浓浓的伤感,柳泽渐渐睡去。
不知过了多久,院中传来的喧闹之声吵醒了柳泽,柳泽揉了揉朦胧的睡眼,疑惑的看了看窗外,天色已然大亮。
柳泽惊呼一声,自己怎么睡了这么久,岂不是误了上学的时辰?
院中的声音更为清晰了一些,柳泽和衣而睡,此时立刻起身,他听到了父亲的声音,可声音之中带着怒气。
“刘老头,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,你这破宅子裴老爷愿意给五十两银子,已经是你祖上积德,坟头上冒了青烟,要是再不知趣,莫不是定要我等用强不成?”
柳泽出了房门,一眼就看见了院中情况,刘铁柱在一旁养母的搀扶下,正站在院中与一伙泼皮无懒一般的人对峙着,而说话的人,则是一个头戴小帽,留着山羊胡的中年文士,一脸尖酸刻薄,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。
“不卖!裴老爷家大业大,为何定要我这屋子,那酒楼开在哪不是一样?”刘铁柱强忍怒气,他当然知道自己与文士口中的裴老爷相差不知几凡,可这屋子是他们最后遮风挡雨之地,五十两银子说来不少,可卖了屋子,他们一家四口又能去哪落脚。
从前这文士也来过几次,说要在这处置办一所豪华酒楼,刘铁柱每次都拒绝了,他们倒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再来,不知今日为何又旧事重提,不但如此,还带了这么多人,而且……有恃无恐!不错,就是有恃无恐,柳泽出门的第一眼就看出来,仿佛刘家的老屋已经成了他们的。
“我和你好好说话,你偏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。”文士轻笑一声:“告诉你也无妨,你这老屋已经被你儿子抵押给我们家老爷,作价三十两,我们家老爷宅心仁厚,非要补上这二十两银子……你真该好好谢谢才对,今天你卖也得卖,不卖也得卖。”
“胡说!我儿怎么可能用这屋子抵押!胡说八道!胡说八道!”刘铁柱听了文士的话,勃然大怒,搀扶着他的养母差点拉不住他。
“父亲!”柳泽同样震惊无比,他脱口叫了一声刘铁柱,走到他身边警惕的望着这些不速之客。
相对于刘铁柱,柳泽却反而隐隐有些相信文士所说的,刘子闵的性格他这些年了解的很清楚,或许……真的有这个可能。
“不信?嘿,好好好,把人给我带过来!”文士冷笑一声,对着身后摆摆手。
刘铁柱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文士身后的院门,没过一会,两个文士的手下就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。
刘铁柱夫妻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不可思议,两人差点没有站稳,被进来的那人,竟然当真是他们的亲生儿子,刘子闵。
“闵儿……”养母口中喃喃喊道,不自觉的放开了刘铁柱的手臂。
刘铁柱什么都没有说,只是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儿子。
刘子闵低着头,慢慢的走到文士身边,迅速瞟了一眼自己的父母,小声说道:“管家大人,不是说好了……不让我出面的吗?”
“你家老头子冥顽不灵,你还是好好劝劝他的吧,不然那二十两……”文士轻蔑的看了一眼刘子闵,从袖中掏出两锭银元宝,随意的抛了抛。
刘子闵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,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老头子的个性,嘴巴张了张,还是没有开口。
“闵儿……你这。”养母带着哭腔上前一步,想抓自己儿子的手。
“回来!”刘铁柱大喝一声,喘着粗气,一只手微微颤颤的抬起来,指着刘子闵怒声说道:“你个小畜生!真的把家里的老屋抵了人家?!”
刘子闵把头偏过一边,当是默认了。
养母见状哪里还有半点希望,忍不住痛哭起来。
柳泽心里叹息一声,这刘子闵当真能做下这样的事,说句不好听的,今后这屋子也是留给他自己的,柳泽没有半分想要插手的打算,虽然老屋破旧,可在洛阳城东这片也算难得的好地段,最起码能值个三百两银子,现在被他抵了三十两,简直愚蠢。
刘铁柱满脸通红,柳泽扶着他的手都能感受到养父心中的愤怒和悲哀,可他又能如何,他只是一个养子……一个灾星。
“哭什么哭?拿了这二十两,乖乖的签了屋契,你好我好大家都好,我也可以回去和老爷交差,呐,刘铁柱,这是你儿子抵押老屋的契子,好好看清楚,白字黑字,你儿子可画了手印的。”文士得意一笑,掏出一张契约在刘铁柱面前抖了抖,一家破落户,本懒的和他们计较,不过这家儿子自动送上门,不要白不要……
“裴老爷补这二十两,无非是为了让我义父签字画押,毕竟这屋子也算不得他刘子闵的,没有我义父同意,你们这契约也当不得数。”柳泽忍不住开口说道。
柳泽此言一出,刘子闵猛然抬起头,恶狠狠的对着柳泽喊道:“我们家的事,谁让你这吃白食的多嘴了?”
“住口!”刘铁柱狠狠的的跺了跺那只完好的腿,要不是柳泽扶着,定会跌倒:“你自己做的好事!别指望我会同意!”说完,剧烈的咳嗽了起来。
柳泽轻轻拍着刘铁柱的后背,目光冷冷的望着满脸狰狞的刘子闵,他无论怎么对待自己,自己都可以忍受,可把刘铁柱气成这样,柳泽第一次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恨意。
“呵,好好,都说虎毒不食子,刘老头你倒是有种,你儿子签了这契约,要是没有这屋子,说不得要将他送进衙门说道说道,这官字两个口,能进不能出……要是令郎在那里边有个三长两短,你可别怪我们家老爷不讲情面。”文士阴冷的说道。
“这……这……铁柱!不能让闵儿坐大牢啊!”养母听了文士的威胁,再也控制不住自己,跌跌撞撞的抓住刘铁柱的手,哭着喊道。
“这怪的了谁!平日里在外惹是生非倒也罢了,可如今竟然……他有没有想过,卖了这老吴我们能去哪里?这畜生如此忤逆不孝,我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儿子!我们还有泽儿……有泽儿给我们养老送终!”刘铁柱痛苦的闭上眼,咬牙切齿的说道。
养母当然不依,拉着刘铁柱死命哭求,那文士则是冷冷的看着,在他看来,这刘铁柱不过死鸭子嘴硬罢了,还能当真不管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成?
“别哭了!我们进屋!泽儿,扶我进屋!”刘铁柱似乎下定决定,对着柳泽说道。
刘泽暗中叹了口气,他也知道自己的义父,虽然表面上对刘子闵严厉,其实心中最是疼爱,不然也不会养成刘子闵飞扬跋扈的个性,等过一会气消了些,还是会签字画押的,或许自己应该去城西那片看看,有没有价格便宜一些的小屋子……
没想到,刘铁柱只走了两步,原先一声不吭的刘子闵突然抬起头,双眼通红的吼道:“泽儿泽儿!你心中只有那个灾星!我才是你儿子!这里的一切以后都是我的!我先用了怎么了?我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!她家里说了,如果不赔上三十两,就要告官!我在救自己的命!谁不知道那洛阳府尹是个什么货色,我入了衙门,还能活着回来吗?!”
“孩子他爹!你就松了口吧,大不了我多洗一些衣裳,帮人缝缝补补,找个小屋过了,日子还能过下去啊!可孩子不能没了性命啊!”养母哭嚎着拉住刘铁柱。
刘铁柱没有回头,可柳泽明白他心中的苦楚,刘铁柱缓缓开口:“吃个教训也好……与人私通,败坏家门,我刘铁柱没你这样的儿子。”
说罢,拖着柳泽就向着屋内走去。
柳泽当然知道养父只是说说罢了,无非是想让刘子闵怕上一怕,这衙门,注定不会让他去的。
可柳泽了解自己的养父,其他人……可就未必了。
“哼,死老头子脾气倒是硬的很,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……来人,把屋子里的东西收拾收拾,把这家人给我轰出去!”文士已经相当不耐烦,见刘铁柱还是如此顽固,也没了耐心,对着身后的手下挥挥手。
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狞笑一声,直接向着屋内走去。
刘子闵眼中现出一丝挣扎,不过最后还是没有阻拦。
“你们敢!”刘铁柱闻言,回头怒喝道,一手抄起身边杂物堆上的扁担,对着一名家丁挥下。
“父亲!不要!”柳泽大惊,养父这身子,怎吃得住如此?